【阿姨們的荒謬愛情史】第十六集:火箭|THREAD 脆的爆文精選|那些年真實發生在台北的故事


阿姨們的荒謬愛情史系列故事,發生於2000與2010年代,當時二十幾歲的阿姨與阿姨的朋友們在台北情場認真打怪,最後發現,原來世界不是非黑即白,而是晦澀而混濁,經歷種種與社會主流價值觀不符合的事件之後,回頭看看當年的自己,嘿,不再縱情戀愛的阿姨們,充滿牛鬼蛇神的日子妳都走過來了,中年的種種困境又算什麼呢?


與其他阿姨轟轟烈烈的情史相比,十六號阿姨像是一朵孤挺花,感情長期空窗。每逢親友相聚,大家總說她擇偶條件太嚴苛,她不多解釋、笑笑帶過,只是誰也不知道,她其實有穩定交往對象,對方是個已婚男子,她知三當三。

VP是她第一份工作的部門大主管,是公司啟動世代交替計畫後第一批升上高階主管的年輕幸運兒。阿姨是VP升職後面試進來的頭幾號員工,職級天差地遠,共事期間沒什麼互動,反而是在彼此都換了幾份工作之後,VP成為阿姨的客戶。

再見面時,VP經過幾次跳槽,已是混得風生水起,他很有紀律、遇到難題,總能在雷厲風行與顧及人情之間圓滿解決,是業界炙手可熱的人物。而阿姨也在努力奠基經驗之下,在新的公司當上小主管、有了自己的小團隊,開始獨當一面服務客戶。VP看到當初怯生生啥都不會的菜鳥如今很爭氣,開心地邀約阿姨吃頓飯。

後來,每個禮拜,阿姨跟VP都會彼此對照行程表,湊出時間來喝咖啡,喝著喝著就喝到床上去了。不過,他們並不特別熱衷床事,與其去開房間,他們更喜歡享受生活與聊天,如果有一個下午的空檔,他們會開車在近郊上山下海,談天說地,嘻笑玩耍。屏除道德觀念,這真是是非常有質感的一段戀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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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什麼看上一個長相普通、年近五十、還已婚有小孩的人?阿姨說,當時自己一心都在事業上,覺得和同齡的男人談戀愛太花時間,VP看人有眼光、對吃有品味、評事有觀點,更重要的是沒有拖泥帶水的爭吵。如果自己只想戀愛、不想結婚生子,這樣的已婚男人難道不是最好的人選?

至於元配與孩子?阿姨說,她一點也不想嫁給VP,也從來不佔用VP的下班時間,雖然知道這是很不好的事,但當時自己真的一點也不覺得抱歉。

但兩人也不是一開始就有這樣的默契。最經典的一次爭執,是阿姨假日騎機車在路上被撞了,到急診時她打了電話給VP,VP很正經地說,今天是星期天,他是屬於家人的。阿姨耍小性子問,難道我死了你也不管嗎?VP依然冷靜地回覆說,如果你要死了,我要管也管不著,因為我沒辦法幫你簽署任何文件。

那時沒有什麼通訊軟體,VP有一個專門的Email信箱跟阿姨寫信。平時,他們像是熱戀中的筆友那樣可以每天都寫非常長的信,那一次,阿姨消失了一個多禮拜,又若無其事地寫信給VP對行程、約時間。

不氣了嗎?阿姨聳聳肩說,沒什麼好氣的,沒人逼自己選擇這樣的關係,既然踏進來了,就得自己設法解決那些需要陪伴但不可得時的脆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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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無法在所有孤單的時刻得到安慰,但VP其實一直是阿姨的燈塔。

職場上的驚濤駭浪,VP稍微提點,阿姨就知道怎麼處理。有什麼很困難的提案,只要VP抽空聽過她簡報,她多半是十拿九穩。當獵人頭找上門 ,他更是要VP點頭才會應允。

不過,最溫暖的阿姨至今還牢牢記得,與她相依為命的姐姐意外過世,VP雖然無法第一時間趕到,但請了一天假,陪阿姨摺了一天的蓮花,那一天,VP的擁抱不像情人溫柔、而如父如兄厚實。

那天,VP講了很多故事,說自己母親過世、老父中風,說人生走一遭,生、老、病、死,會有越來越多不風光不得意的時刻,這些事情,只有人生的隊友可以相伴。

「妳現在是走上坡,最風光的時刻,但終究要有歸宿啊,」

VP第一次說出,他對阿姨的情感很複雜。當然有像情人的慾望,但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像對妹妹的照顧、或對女兒的栽培。

「可是,你不是總是說婚姻是監牢嗎?」

「也不能這麼說,如果妳選了非常愛的人,不管結果如何,都不會後悔的。」

接下的情節很荒謬,在姐姐的小靈堂前,已婚的VP講了自己與元配的愛情故事,鼓勵作為第三者的阿姨去尋找一段真正穩定的關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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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VP的鼓勵下,阿姨開始試著與其他男子約會。

VP給阿姨很多關於挑選結婚對象的建議,比如,女人在婚後、乃至於生孩子後,身上的傲氣或是手上的籌碼就是對折再對折,因此千萬不要在婚前有一點點委屈。也更不要覺得自己挑個差一點的對象、比較好操控、對方比較會珍惜自己,一定要找自己非常愛、非常愛的才不會後悔。他勸阿姨如果沒有想要在家相夫教子,那就千萬不要生孩子、甚至不要邁入婚姻,他就是因為在這方面的觀念歧異,與當年飛了半個地球才追到的元配形同陌路。

過往,阿姨非常看重VP的意見。但關於戀愛與擇偶,她怎麼聽、怎麼不順耳。一方面覺得VP明裏暗裏把自己婚姻的不和諧都怪罪給妻子,一方面有些反骨地覺得自己能走出與他不同的路。

最後,阿姨決定要跟一位以結婚為前提交往,她很猶豫是否要告訴VP,總是話湧到嘴邊又吞了回去,直到VP主動開口問阿姨,認定這一位了嗎?她說是。

「那妳對我們之間有什麼想法?」VP 又問。
「繼續上床的話,好像很爛。」阿姨答。
「妳這是在罵我嗎?或者妳覺得自己很清高?」VP顯然被惹怒了。

約會不歡而散,那可能是他們第一次動火氣爭執,現在回想,VP是想要大器、但藏不了醋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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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次爭執以後,VP跟阿姨算是分開了吧。

公事還是正常往來,生活發生大事時,還是會寫很長很長的Email給對方。後來Facebook問世、他們也成為「好友」,但不會按讚、不會留言,就像一般因為公事而成為的臉書好友一般。

那幾年,VP因為公司大裁員而提早退休,而阿姨事業愈做愈順、與男友的感情也維護得很好。有一天,VP在Facebook看到阿姨被求婚了的貼文,罕見地傳了即時訊息過來,禮貌地詢問阿姨有沒有空在婚前吃個飯。

他們在咖啡廳吃了簡餐。VP問了婚期、問了婚後是否還打算繼續工作,阿姨說是,接下來有幾個大案子,連蜜月都先延後,她用略略挑釁的語氣來掩蓋自己的不安。

「你是不是覺得我怎麼老是不聽你的話?」
「妳如果一直都聽我的,那還會是妳嗎?」

VP哈哈大笑,他說,阿姨就是很聰明、才能跟年長二十歲的人深刻交流,他知道,總有一天阿姨會不甘於依賴他的指點,只是真的發生時,還是會有情緒。

VP說,就算阿姨邀請他,他也沒有辦法平心靜氣地去參加阿姨的婚禮。他塞給阿姨一個紅包,上面用奇異筆畫了火箭升空的圖案,此後很多很多年,在職場、家庭、婚姻之間努力求生存,每一次想放棄的時候,她都會想起紅包上那句帶著信心與驕傲的新婚賀詞:

「用力飛,要飛得比天高。」


|關於基隆游太太| 
 擁有五星級假貴婦與荒野流浪者的雙重身分,十年來扮演稱職的財經記者,然後嫁做人婦、成為龍哥他媽。智商低落但總能幸運存活的套路適用於旅行與育兒生活,歡迎追蹤我的臉書粉絲專頁「基隆游太太」獲得更多平凡人的荒野遊蹤。